第十九章 棋落谁手(1 / 1)

他绷紧全身肌肉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,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。那双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此刻紧紧抿成一条线,连最细微的声响都不敢发出,只余下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内心的惊惶。

太后怒斥了慕南沉许久,直到嗓音嘶哑才止住。她接过宫女新奉上的茶水,指尖在茶盏上轻叩两记,茶汤映着她凌厉的凤眸:“事已至此,辅政王便纳了靖安侯的女儿为侧妃吧~”忽而眼风扫向殿侧,“靖安侯——”那茶盏不轻不重落在紫檀案上,“你以为如何?”

慕南沉闻声眸光一暗,心底骤然发冷。原来太后方才那番疾言厉色竟不过是演给柳傥看的一场戏——最终目的还是要塞人入府。

太后这老狐狸,兜兜转转这么久,还是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才能让她安心。

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扯出一抹讥笑,此刻他只盼那柳傥莫要愚钝至此,好歹也该为自己争上一争。

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久久不语,目光深沉地扫过殿中众人,最后落在靖安候柳傥身上,殿内金碧辉煌,檀香袅袅,却掩不住此刻紧张的气氛。

“靖安候…太后问你话呢?”皇帝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问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。

此时,靖安候柳傥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抬起衣袖,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,重重跪伏于地。

朝服下摆铺展在金砖之上。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却又字字铿锵:“回禀陛下、太后娘娘,老臣...老臣实在无颜启齿啊!”说完他又重重叩首,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。

“现如今小女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,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她腹中骨肉乃辅政王血脉。若只以侧妃之位相待,这...这岂不是坐实了我靖安侯府教女无方之罪?”

柳傥抬起头时,老眼中已噙着泪光:“老臣府中尚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呀~若长女之事不能妥善处置,叫她们日后如何抬头做人?我靖安侯府百年清誉,不就毁于一旦了吗?”

他说到激动处,声音哽咽带哭泣声继续道:“再者,我柳氏侯府的嫡长女,论门第、论品性,便是堂堂正正做个王妃也是当得的啊!”

最后一个话音落下,柳傥响头磕得掷地有声,殿内回荡着沉闷的撞击声。

待他再抬头时,额上已是一片通红:“老臣今日豁出这张老脸,恳请陛下、太后娘娘为老臣做主!求辅政王殿下负起责任,以正妃之礼迎娶小女,保全我柳氏满门颜面,给小女一条活路!”

说罢便老泪纵横、伏地不起,朝服后背的仙鹤补子在烛光下微微颤动,显出一副为女请命的悲壮之态。殿中侍立的宫人们都不由屏息,连香炉中升起的青烟似乎都凝滞了几分。

这侧妃与正妃之别,何止云泥?其间礼制尊卑,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!

如果他这一博,博得个正妃之位,他们侯府与皇家乃是姻亲,女儿入府便王府主母,须得执掌中馈、入宗庙、载玉牒,将来诞下的子嗣便是嫡出,顺应承袭爵位,享尽尊荣。

哪怕事后即便有人暗地里讥笑几句“奉子成婚”,但只要女儿坐上了王妃之位,手握实权,将来诞下世子,谁还敢多嘴半句?横竖尊荣在手,实惠在握,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浮云罢了。

而侧妃不过是个贵妾,即便再得宠,终究低人一等——晨昏定省要向正妃行礼,所生子女皆为庶出,纵使王爷偏爱,也难改其出身之别。

倒时整个侯府及自家女儿都得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!不仅女儿日后在王府里被正妃压一头,那妾室们明里暗里更要使绊子,那日子岂能好过?

他自己官场上也要被压一头,见着正妃父母要行礼,更别提什么自家子嗣前程了——那女儿产下的孩子都是庶子庶女了,还有什么出头之路。

想想他靖安侯府世代簪缨,嫁的又是嫡女,岂能受此折辱?

还有…若他放过此次机会让女儿以侧妃之名入府,不仅坐实了侯府的教女无方、更让人轻贱了去?

届时满京城权贵背地里怕是要笑掉大牙——“靖安侯府的女儿被人白白占了身子,到头来连个正室的名分都挣不来,可见是没落了!”

靖安侯越想越觉得此事绝不能退让。既然辅政王做了这等事、也认下了,就该让他负起全责!否则,他靖安侯府颜面何存?想着柳傥腰弯得更低。

柳傥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,让太后和皇帝微微怔愣住,这才想起人家靖安侯府现在是苦主,他们不能用权压,还得慎重地考量取舍。

毕竟这靖安侯府虽已无实权,但爵位却是人家祖上开疆拓土、血战沙场挣来的功勋,侯府世代簪缨的底蕴仍在。

若此事处置不当,恐怕会引发朝中诸多被削权世家的不满——这些家族虽已式微,但彼此联姻、盘根错节,一旦群起反弹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太后微微蹙眉,指尖轻叩凤座扶手。这些勋贵世家虽被削了权,但在士林清议中仍有不小的影响力。

若因舍不下一个王妃之位寒了他们的心,难保不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,甚至暗中串联,动摇朝廷根基。从而引发朝野震荡,最终导致党争愈演愈烈!

皇帝的目光在柳傥红肿的额头上停留片刻,心中权衡。辅政王虽是皇亲,但终究比不上江山稳固重要。

如今朝局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——若因后宅之事激起勋贵世家的不满,岂不是自乱阵脚?

更何况,靖安侯府在军中旧部甚多,现已虽无实权,却仍有威望在,若柳家嫡女当真只能屈居侧室,那些老部下会作何感想?殿内檀香袅袅,却掩不住这无声的博弈。

太后与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,彼此心照不宣——与其为虚名失了人心,不如顺水推舟,既全了靖安侯府的体面,又能借此安抚给其他世家看看,朝廷终究是念旧的,不会让功臣之后受委屈,横竖一个王妃之位,换来老臣们的忠心,这笔买卖,划算得很。

如若这般处置后,既显了天家恩威、又能防微杜渐,何乐而不为?

思忖良久,皇帝与太后终是点头应允了,至于那女子之后的处境——是得宠还是冷落,是尊荣还是寂寥,又有谁会在意?皇家要的,不过是表面上的太平罢了。

阶下的柳傥见太后和皇帝松口应允,顿时老泪纵横,重重叩首:“臣...臣替小女谢主隆恩!谢太后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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