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袁玲玲(1 / 1)

◤2064年8月1日8:21 -瑞州

窗外是江泽北新城区,高楼林立,热气球与飞行公交在天上穿梭,地面车流不息,街道上挤满了五湖四海的游客与本地居民。

公交里,女青年袁玲玲翻看着与漠寒的聊天记录。昨天她邀漠寒来江泽北的公园散心,或去附近商场逛逛,对方起初婉拒——毕竟素不相识。直到她抛出一句“想知道你怎么回地球的,就自己过来”。

她也说不清为何一定要找漠寒,对这人她所知甚少,却被深深吸引:一个来自世界之外、像瑞州兽人的家伙,救了本地居民?这里面一定有牵连。

公交落地,袁玲玲摘下无线耳机,切了首抒情纯音乐。眼前公园繁花似锦,植被茂密,有人在草坪遛宠赏景。阳光照亮她黄色的外皮,今天不热,她穿了条灰蓝色长裤,随意选了张长椅坐下等漠寒。

来瑞州两年,来地球二十年。想起三年前的日子,她只剩叹气。如今虽已走出水火,过去的伤痕却仍在心底。

忽然,她瞥见公园门口站着个白毛兽人:耳朵和脸上有蓝色点缀,正拨弄手机。兽人放下手机的瞬间,袁玲玲的手机响了——漠寒发来“到了,你人呢?”。她起身走过去,漠寒眯眼打量她,她笑了笑叫出名字,漠寒拘谨地点头,带着些警惕。

“唉!小狼——呃,小狐狸!”袁玲玲笑,“我又不会吃了你,这么警惕干啥?”

“你代入我的视角就懂了——而且,我是狼人。”漠寒吸了口气。

“好吧!”袁玲玲垂下手,又插进口袋,“不找个地方慢慢聊?”漠寒转了转耳朵,显露出尴尬。

“你说在哪聊?”

袁玲玲摆手,把他领到自己刚坐的长椅。两人坐下,漠寒更显局促,袁玲玲却一脸平静。

“猜猜我什么身份?”袁玲玲期待地盯着他。漠寒瞥了她一眼,迅速移开视线,望向远方行人。

“世界蛇的?”

“哈?”袁玲玲惊讶,“我哪能进世界蛇?我就是个网络主播,大二学生!”

“嗯?”漠寒瞪大眼睛,显然没料到,手放在大腿上,越发坐立不安。

“也许很难说……”袁玲玲从口袋摸出烟盒,抽了一根递过去,“先抽一根冷静下?”

“呃,我不抽烟。”漠寒连忙摇头。

“我还以为你会抽呢。”袁玲玲有点失落,把烟收起来,想了想说,“那你拿着吧,特意买的,不行就给家里人。”说着塞进漠寒口袋。

“我在以钛科学没见过你——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我以为你只能是世界蛇的人。而且——”

“哈哈……”袁玲玲无奈笑了,“随你怎么想,但我说以钛科学在瑞州有分部呢?”

“那你还说——”

“但我又不是。”

“呃……”

漠寒吸气。他觉得袁玲玲太神秘,行为捉摸不透,仿佛什么都知道。以钛科学压根没宣布 FoxTi队长被找回的事。

“是不是有一条叫空的龙捅了你一刀?”袁玲玲满脸期待。漠寒猛地吸气,心狂跳。

这人简直像小说读者,以上帝视角看着一切,他心想。

“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。”漠寒放下戒备,知道防备无用。袁玲玲瘫在椅上,有点失意——本想再逗逗他。

“你这人好无趣!”她感叹,“一步都没按我想的来!”说完也软在了椅子上。

阳光照在袁玲玲清澈的脸上,泛着辉光,皮肤下透出活泼的橙红。漠寒看着她水润的脸,觉得她不像坏人,倒像热血动漫里兼具美貌与光辉的女主角。

“那你想怎样?”

袁玲玲坐直:“说‘你怎么知道空这个人?’”

“哦。”漠寒面无表情,“你怎么知道空这个人?——虽然我不认识他。”

“因为——等下!你不认识他?”袁玲玲瞪大眼睛,“他说你是他老相识啊!”

“也许上辈子见过吧。”漠寒转了转耳朵,“这辈子还是在博物馆才知道这名字……”

“看来事情比我想的复杂。”袁玲玲盯着草坪,“不绕弯子了,我把知道的都说了……”

袁玲玲有种能力:能在基础维度与虚空维度间穿梭,甚至靠虚空去任何地方——前提是她的狗在身边。这狗叫袁团,在基础维度是条二哈,在虚空是只虚空兽。

北冰洋上空出现拟似黑洞那晚,她收到一封来自黑洞虚空的信,便带着袁团去探查。在里面发现了个叫空的龙人,对方拜托她:从元核口袋里释放自己,他要见漠寒。袁玲玲把空从黑洞带出来后,就一直跟踪他。后来她看见漠寒挨了一刀,消失在世界泡里,袁团通过漠寒留下的元钛分子“告诉”她,漠寒正被“送往”瑞州虚空。等他们再找空时,黑洞的元核口袋在虚空中无法定位,空也没了踪迹。

这几天袁玲玲在瑞州开出租,恰好见到个叫漠寒的白毛兽人,长相眼熟,觉得有缘,背后肯定有故事——这就是她今天坐在这的原因。

漠寒挠头,只觉世界荒谬。且不说狗怎么传递复杂信息,人靠狗穿梭空间、在虚空中不解体就够离谱了!

“我凭什么信你?”漠寒看着她的眼睛。

“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?好无情啊!像你名字一样。”

“救命恩人?”漠寒强调,眯着眼睛凝视着袁玲玲。

“你在世界泡执行任务时,我也在——我们在浅层虚空找到了你。”

“那最后你为什么不把我带出去?”

“空比我先一步靠近你,我自然不会再冒险。”

漠寒没说话,脑子很乱,还发现袁玲玲似乎能预判他的话。场面陷入长久沉寂,像被人扼住了咽喉。

“不好奇我的能力怎么来的吗?”袁玲玲打破沉默。

“你说。”漠寒竖起耳朵。

“求我啊。”袁玲玲笑了笑。漠寒顿了顿,双手捂脸吸气,再重重拍在大腿上。

“求你了!”他闭着眼大喊。附近玩耍的人看过来,交头接耳。漠寒瞥见,低下头,把耳朵抿起来。袁玲玲酝酿片刻,却不知从何说起——故事长,事件却短。她掂量着,决定讲讲从前。

“一天高三的傍晚,我的发小跑了过来。他是出了名的成绩好,却总被人欺负。而我刚好是出了名的‘男人婆’,打架不输男生,成绩也没落下,这还多亏他常给我补习。”

“那天他跑过来,背着手让我猜东西,我随口说是礼物,他笑着摊开手,是个带福字的中国结。我逗他‘没过年送这干嘛’,他低头结巴着说‘以后没法和你过年了,觉得遗憾’,说完就埋着头跑了,我喊着问是不是要搬家,他没回头。那一刻,隐约感觉不对劲。”

“我以前住在老旧的公寓楼,感觉住得不如犯人。我妈早出晚归养家,钱却全被爸爸赌博败光。爸爸不仅赌,还酗酒,喝醉了就动手,甚至用妈妈的名义贷款,害得她丢了工作、名声尽毁。最后,妈妈用生命想唤醒他,可他后悔后还是本性不改。若不是助学金直接交学校,我根本没法上学。”

“那天我给发小发消息,没回。出家门的时候我爸因为我只抄了两个鸡蛋和我吵架来着。我跑到他家,他妈妈说他不在,‘啪’地一下就给我关外面了。我又往学校跑,校门口停着救护车,听见同学议论‘有高三男生跳楼了,好像是被霸凌,或是跟家里闹掰了’。我脑子嗡嗡响,走到教学楼前,看见地上的尸体和血泊——是他。急救人员掰开他紧握的手,里面也有个中国结。”

“那一刻,我心如死灰,世界昏暗。我似乎又看到了我的发小——他在挥手告别。我尝试抓住他时,抓住了人群中的一个让我至今都感觉作呕的一个人——经常霸凌他的人!”

“和他打起来了吗?”漠寒打断。

“没有——在老师的干预下我去调查监控室去了。我看见我的发小犹犹豫豫最终跳下了天台……后来在他桌里找到遗书,是给我的。他说‘别太伤心,好好过’,谢我在学校护着他,说自己累了,因为家里原因没法再走学习的路,还叮嘱我别不吃早饭、好好考大学。他说想他了就看群星,那里有我们的梦想和他的余光。”说着,袁玲玲开始哽咽。

漠寒心里如坐针毡,拍了拍袁玲玲的后背。

“他走后,我的生活彻底塌了。世界老是黑白切换,分不清梦与现实,总自言自语,被人当成疯子。爸爸趁我虚弱打我、骂我,还把妈妈的死因全推到我身上,最后指着我说‘这是我女儿,赶紧抓去治病’,几个人把我带走,我进了精神病院。”

“好在‘因为成绩好’,政府减免医疗费,学校还保证我能回高三下学期。可我那时眼里只剩死黑,几次自杀没成,就想着好好表现出去再了断。直到某天,我周围的世界变得破败,我在病房外的花园看见一只灰紫色小狗,身上有深色花纹,像梦里见过的。我抱起它,它乖乖让我摸,那一刻,世界突然又有了颜色。护士说我怀里是只二哈,院长特批我养着,我给它取名袁团。”

“等下等下,”漠寒一惊,“你确定你以前真的是精神病吗?”

“根本不是!”袁玲玲叉着手,有点烦躁,“接触以钛学后才知道,发小死后,我常常出现在浅层虚空投影。”

“之后发生了什么?”漠寒好奇。

“有了袁团,我慢慢好起来,开始笑、开始交谈。我住校苦读,决心和那个废物老爸断绝关系——后来听说他因诈骗被刑拘一年,我倒能安心读书了。受发小影响,我把目标定在瑞州科技大学,那是最高一批培养以钛学人才的双一流高校,也是他想去的地方。”

“高考最后一门考完,我走在跨江大桥上,看见个穿红衣的十二三岁女孩站在护栏上。我劝她下来,她却跳了下去。我没多想也跳了,在水里抱住昏迷的她往岸上游,体力不支时,看见袁团坐在岸边。眼前再次黑白切换,我与岸边的距离缩短,我游上了岸,女孩被她家人接走。她妈妈要谢我,我说‘真想还人情,就去县医院精神病院做次志愿者吧’,我常在那儿做义工,也住在旁边。”

“那天袁团蹭着我膝盖,我假装生气说‘下次再偷跑出来就打你’,眼前突然一黑,它的毛皮变成灰紫色,体形大了一圈,我听懂了他的意思:我救了你,该给我加餐。”

“听起来是袁团让你这种情况可控了。”漠寒感叹,“学妹,你挺惨的。”

“学妹?”袁玲玲凑近,好奇道,“你也是瑞州科大的?”漠寒点头。

“你上过新闻吗?”漠寒问,“后面的故事我有点耳熟。”

“之后有媒体找我,说我救人的事在网上火了,好多媒体来采访。我用自己的社交账号回应了,被问到想考哪所大学、有信心吗,我说——肯定能上瑞州科大!”

“于是你落榜了?”

“是啊——但因为救人被破格录取了。我比分数线差了不少,还没服从调剂。”

“果然是你。世界真小。”

“大着呢。”袁玲玲反驳,“但厉害的人总会碰到一起,不是吗?”

“是吗?”漠寒疑惑地看她,“你是说咱俩都是厉害的人?”

“嗯!”袁玲玲点头,“好奇那个跳水女孩的后续吗?”

“好奇。”

“那女孩是天生抑郁——她爸妈人很好,”袁玲玲回忆,“我记得她妈妈在病院做了一个星期志愿者。”

“啊,”漠寒嘴角微扬,“好结局……”

“还没完呢!”袁玲玲突然蹬了下地面,气愤道,“我家那老不死的还缠着我,甚至骚扰院长——我第二个妈!”

“啊?”

“要不是顾着道德,我一分钱都不想给。所以我告诉他,想要钱就去病院做志愿者,我一个月给他三千。”

“后来呢?”

“国家反赌博,他没地方赌了,总算消停了。或许是老了,终于认识到自己错了。”

漠寒上下打量她,好奇她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?袁玲玲突然拿出手机,点开界面,漠寒看到她有四十多万粉丝,主要更游戏视频,偶尔发日常。他很惊讶——还没进过她的 Discro世界。

“看过吗?”

“没,我还不知道你搞这些……”漠寒有点羞愧地俯下头,道,“抱歉。”

“你这人怎么这样?”袁玲玲假装生气地说,“你的 Discro世界我都看了一遍!”

漠寒埋下头,重新在心中审视袁玲玲这个人。他发现袁玲玲完全可以信赖,也许是对她的遭遇倍感同情,或许他看不出袁玲玲的脸下藏了什么。但是有一许事情漠寒非常好奇。

“你那天为什么去博物馆?”漠寒问。

了解瑞州历史啊!”袁玲玲发觉自己又被怀疑了,于是用不耐烦的语气说,“我问室友有什么地方可以了解江泽盆的历史——我要参加活动——有——学——分——拿!这不我就去博物馆了?打了个拼车路上就遇到你了!”

“那还是有缘啊。”漠寒忍不住说,“就像是被刻意安排的一样——不是怀疑你,只是感叹。”

“我现在对瑞州的历史有点上瘾——包括传说。我在图书馆借了多书,我室友都吓到了,一个瑞州本地的室友说我才是瑞州人……”

他们讲了很久,在一刻间命运悄悄将两人结成了朋友。一条二哈不知何时从漠寒旁边走出来,然后闻了闻漠寒。漠寒好奇地和二哈对视,下一秒,二哈扑到漠寒身上乱蹿,这给漠寒吓了一跳。袁玲玲在旁边狭笑不止,她冷静下来,命令二哈坐下——显然,这是“袁团”。

“那么袁玲玲,”漠寒看了眼手表,发觉快到中午,要回家了——明天他还要回到火灵去,“经过这些事情,你的人生态度是什么?”

“从救起那女孩起就没变过了——世界够糟了,我想为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,把不美好的故事,变为期望的样子。”袁玲玲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
漠寒起身,袁玲玲拉住漠寒,说道:“我有一首诗,要听吗?”说完,漠寒点点头。袁玲玲咳了几下,然后深吸了一口气,咏道:

先是种自由,我看着双手——“我”成了我。

蜉游于沧天,与世上再无瓜葛。心中再无牵挂,只剩深空……

我在下坠。很高、很快。

是环游的卫星坠为流星,最后化为陨石……

从……寰宇到奇点,从珠峰到海沟……

我以为我早已作好准备,心中却不禁呐喊,不知是绝望,亦或是解脱。但我深知:

只是来过。

人生还得继续,我期望:

陨石埋进土里,一株芽能从中萌发,注视月与星辰……

最新小说: 代码寻心 末世不够乱,我又添了一群怪物 某不科学的丧尸进化 梨园惊梦 病弱美人在诡异世界封神 宿主今天KPI达标了吗 末世恶毒女配?我靠十倍返还躺赢 如风海棠 甜蜜之夜 诸天从维京开始